每次走在住宅大廈的地面上,看到住宅大堂的不鏽鋼金屬質感的信箱,徬彿自己變成了 90 年代港片的主角。
當中銀大廈的稜角被馴化成琥珀色光暈,他們說這是霓虹紀元的終章。然而我覺得,時間從來不是單線條的消逝,而是像一塊編制縝密的布料,層層疊疊地沈澱在當下。叮叮車軌道間沈澱的,是界碑上英文與繁體字的分界划痕。分域街煤氣燈下,依然飄散的大清律例殘餘茶漬。當殖民時期的鑄鐵界碑仍在彌敦道地底生長鏽斑,當六七暴動時貼滿標語的唐樓裂縫里,—— 那些被稱作「歷史」的,或許是皇后大道中某間當鋪的櫥窗,或許是大清律例仍然在法院裡引經據典,或許看到中銀大廈曾經張貼的紅色標語的舊圖片。歲月輾轉,而人們依舊,當街道上各種偶然突然映入眼簾的老式標語,我不禁會停下來思考,這種歷史的厚重感,是時間帶不走的。
午夜街市收攤後,街邊收紙殼的阿婆正用水浸泡紙板,鐵閘上凝結的露水總會浸濕褪色的招牌,偶爾,會發現,那些用包裹的舊物的報紙,或許比我的年紀還要久遠。那些 「南洋鐘錶」 「榮華大押」 的魏碑字形在潮濕中微微膨脹,春天香港的雨,綿綿不絕。
喧囂已然褪去,猶如 Happy Ending 後的電視劇世界,退場之後,留下的只是人們各自的步伐與回憶的殘響。街頭的咖啡館依舊用那些年代久遠的旋律播放著舊式的香港歌曲,又或是薩克斯風的低語,徬彿它們永遠不會消失。這些旋律穿越時光、穿越歲月,帶著一些未曾說完的故事,靜靜地流淌在人們的心底。